第一境界，因为碧树凋尽，兼以独上高楼，天涯尽头皆收眼底，所以志向尽头(大事业大学问)与立志者原点之间相距必甚遥远，故从原点到终点，其间行程渺渺，立志者必经过长途跋涉，历经磨难，才有可能到达终点。第二境“衣带渐宽终不悔，为伊消得人憔悴”乃极言过程之艰难困苦，亦禅宗所谓渐修之意。不仅须立志者一直坚韧，无怨无悔，而且要努力克服渐修过程中遇到的新的困惑和挫折。这是对意志力的考验。王国维得出渐修的过程乃是对意志力、情感力和大家气度的综合考验这一结论的，能承受种种之磨炼，则终必将有大成。第三境确有渐修后的顿悟之意，然顿悟之中颇有转折，首先是寻，千百度地寻，然后是寻而无果再突然改变方式寻，最后才发现目标所在。这几层转折颇可见出寻觅之艰难，也因此可以说明，经过第二境漫长的渐修后，至顿悟之前，仍有曲折，意志力的考验仍在持续。此外尚可注意的还有3点：其一是意志力考验之外复有判断力的考验。无目的的寻觅，纵至千百度，也是无效的，所以在正确的判断力指导下的意志力才有其价值和意义。其二是境界在虚静寂寞中提升。常人流连的是灯火辉煌，所以灯火辉煌是常人之境界，而大事业和大学问皆超岀常人之能限，即如灯火阑珊，人多弃之，喧闹之外，转成静寂，故能剑走偏锋，越出常人之境界，方能造就大事业和大学问。此“志”由虚静得立，此“志”亦由虚静得成。其三是历经曲折之后的蓦然顿悟，有难以言说、不可名状之极大愉侻。磨难的积聚隐含的正是快乐的积聚。王国维在《论哲学家与美术家之天职》一文中也曾描述过与“第三境”类似的审美体验，其文曰“今夫人积年月之研究，而一旦豁然悟宇宙人生之真理，或以胸中惝恍不可捉摸之意境，一旦表诸文字、绘画、雕刻之上，此固天赋之能力之发展，而此时之快乐决非南面王之所能易者也。两说对勘正可互通。以上三种境界虽系越级而成，但前后关切，圆融自足。可见王国维“三种境界”说，殊非游戏之笔，乃借文学为哲学，示人以津筏，堪称“立言”。